李春义的投资“兵法”：关注价值，不被热点迷惑

孙子曾曰：“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相谈之中常熟练引用和讲解《孙子兵法》的，并不是一位文学工作者或语文老师，而是本期PE领袖会客室的到访嘉宾：投资人李春义。

读者或许对他此前为本刊撰写的一篇专栏尚存印象，他在其中阐述了这部流传千年的兵法典籍对现代投资的指导意义。某种程度来说，这体现出一家本土PE机构领导者的特点——即便是在现代理性计算的投资市场里，依然热衷于以中国传统文化中“道”这类近乎虚无的概念阐释投资行为准则和决策方法。

李春义  凯石长江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1993年起进入金融证券业从事投资银行和经纪业务，曾参与中国早期产业基金设计和多家国企的改制和咨询工作。参与发起设立了中国本土第二支有限合伙制私募股权投资基金。

李春义管理的凯石长江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创立于2007年9月，2010年进入中国本土私募股权投资机构30强。凯石的LP（有限合伙人）比较单一，主要股东是国内著名的服装企业雅戈尔集团。目前雅戈尔的直投业务，均依托这个投资管理平台进行。

产业资本背景为这家本土机构在投资风格方面贴上了一些“标签”:比如，注重产业上的战略投资而不是争夺项目;注重长期价值而不是短期利益;宁可大规模注资一家优质企业而不是“撒胡椒面”;价值更多体现在一个可托付的团队而不是所谓市场热点。

而可以贴在李春义身上的“标签”则有：曾为中国第一代券商，曾为创业者，相信“劳动创造财富、专业创造价值”，喜欢“从圣人的哲学里学习判断企业的方法”……

这二者结合在一起，大体可以知道凯石长江延续的投资风格：稳健，产业链式投资，主动性管理。

胜兵先胜而后求战

大约一年前记者采访李春义时，他们的办公室位于浦东金融商圈陆家嘴高楼丛林当中，如今，他们则迁入了浦西著名的外滩万国建筑群之一，视野为之一变。

2010年，凯石中欧投资成立了规模总计50亿元人民币的长江国泓股权投资基金，而将机构名称改为凯石长江，希望更多与上海现代服务业联合会展开深层战略合作，依托其网络和研究资源获得更多的投资机会。按照李春义的说法，更名后，基于这个投资管理平台，雅戈尔的直投业务规模进一步扩大，管理更规范，战略方向更坚定。

凯石长江目前旗下共有4只人民币基金，投资领域集中在先进制造、医疗健康、节能环保和现代服务业行业。投资已完成的项目超过20个，在投项目大约有十几家。在其办公室的展示墙上，到访者均可对这些投资项目情况一目了然。

如果要分析他们所关注的重点领域，李春义的方式是“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之所以坚持投资医疗、医药健康行业，是因为“看到了中国老龄化社会已到来”，该行业存在大量市场需求和巨大的商机。而看重先进制造，是因为“中国作为制造业大国，发展至今由于低端制造过剩，高端制造明显已成为制约发展瓶颈，需要资本介入帮助产业转型和成长。”

2010年，李春义主导投资的双环传动在本土成功上市，投资期三年，在战略发展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上市回报超过7倍，上市后表现亦佳。

他仍在寻找这样的企业——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具有精细化管理和产品、拥有一个优秀的团队并立志成为某个细分行业的领导者。

另一个判断与中国的城市化进程相关。尽管政府正在调控房地产，但李春义认为以国外经验看，目前国内城市化进程仍将有十年到十五年的高速发展，因此他新近投资了一系列相关企业，如先进商用混凝土、先进涂料等。

反之，尽管对汽车关键零部件行业长期关注，但在新能源汽车这一当下热点领域内，他却采取保守的态度，“基于战略价值关注，但不基于热点而投资”。

对热火朝天的电子商务企业亦是如此，“确实是未来发展方向，但很不好投。需要找到领域内一些关键节点，如电商平台，但不可能出现很多这样的机会，一旦投资成功收益当然很高。另一个点就是品牌，已在跟踪一些具有一定标准化、产品适合在线销售的企业。”

2010年李春义主导的投资项目中有4家公司实现上市，分别为豫金刚石、双环传动、郑煤机和海南橡胶。而新基金长江国泓在投的项目则包括银联商务、墙特科技和发网等现代服务业和高科技行业。

从投资阶段来说，他偏重成长性和成熟性项目，因其资金量大，投资效率较高。但旗下亦有无锡领峰创投基金专投早期项目，以建立经验和资源。

李春义在与海南橡胶管理层见面时提了一个问题：是否在发展战略上考虑并购东南亚橡胶资源？这个问题令企业管理者感到惊讶，因为他提出了一个“战略性问题”。

　　投资有“道”的企业家

在他看来，投资策略与投资智慧都可以与兵法和“道”融会贯通。

在《孙子兵法》里有这样的阐释：“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道”被他解释为一种“境界”。而投资决策有时往往取决于企业家是否具备这样的“境界”。

近期，他主导了对一家研发、生产和销售环保节能的无机干粉建筑涂料公司的投资。这家公司的技术成熟，已经实现产业化，且产品不会因石油价格波动而导致成本上升，此前已有众多投资基金长期跟踪追逐，包括一些海外知名机构。李春义在其中并不是跟踪最早、出价最高的那个，但却最终敲定了对上海墙特节能材料有限公司的投资。

据说在这个过程中他仅与企业家交流了三次，谈的是各自的理想与战略思考。

他向记者描绘了他们的交谈过程：“我问企业家为什么要做这个行业，他告诉我是希望解决社会发展中能源稀缺问题，做一件对人类发展有益的事。我说我做投资行业也是希望借助资本力量推动社会进步，将资金投入一个真正给社会创造出价值的企业，实现我们本身的价值。然后谈到要达到理想目标该怎么做？对企业家来说首先要打造一个优质品牌，他们的团队沉淀了10年时间研发和完善技术，以使产品质量稳定，达到产业化标准。我也一样，关注价值的可持续性，我们投资的企业都是能长成大树的种子。”

这家企业被认为是“未来将有巨大爆发力”的投资项目，李春义作为投资人给企业家的建议是不需要着急上市，目前稳一稳，把市场做得更大，产品质量更可靠，市场份额更扎实。事实上，海外一些跨国企业早已提出了并购意向，并已多轮协商。

在战略方向和发展领域里，从企业成长价值和持续发展为出发点，而不单纯是利益。具备利他思想，企业的产品和服务目标首先是为社会和客户创造价值，李春义认为拥有这样“境界”的企业家在发展中“至少不会太离谱”。

这成为李春义看待合作企业的标准之一。

同时，在中国古代典籍中，“道”也往往是一种可以为之生，可以为之死的思想和精神境界。这也就不难理解，他认为一个拥有“道”的范畴的人，才能凝结起一个执行力强的、“有能”的团队。

在具体层面上，李和他的投资团队甚至会深入企业的生产管理第一线与工人交谈，观察工人们的状态，考察企业的培训和激励机制，从各种细节判断企业是否具有良好的文化和价值观，以支撑其长期可持续的投资价值。

让二级市场投资者也能赚钱

在更偏重战略投资这个层面，凯石长江一定程度上延续着LP的投资风格，首先聚焦某一产业，然后沿着产业链关键节点，寻找最核心的投资机会。“在产业链节点投资，企业之间就形成了一个价值链，互动互进，某种意义上是打造了一个产业链集群，投资成功率较高，同时对投资团队的锻炼和培养大有帮助。”

其次选择志同道合、对行业有理解、有风险承担能力，并最好有产业资本背景的企业。然后在战略方向上对被投资企业采取相对主动性管理。

在李春义的投资团队内，大部分投资经理都有企业管理或技术经验，有的甚至原本是企业内的技术员和工程师，他看重这一点甚于是否有投行经验。

“我们不强调是否会包装，而是是否能以自己的行业理解看准一个企业，同时在投资后帮助企业发展，成为一个外脑。”这位学者型的投资人说。

今年初，凯石长江入资发网（上海合驿物流有限公司），它是国内最早的专业电子商务仓储与配送一体化服务专家，立足于从根本上解决传统企业涉足电商所面临的物流问题，这家公司在此前一年时间内，已获得超过500%的增长。

这个项目最早就是由李下属一位投资经理发现，他曾在中兴通讯担任网络工程师。当时已有数家基金在追投，同样在李春义与企业负责人见面商谈两次，沟通了理想与战略后，便获得了对这家企业数千万人民币的独家投资。尽管投资金额不高，但李看重其第三方专业化公司发展方向，符合电子商务行业节点投资的理念。因此第一轮投资完成，还将投资第二轮和第三轮。

类似的案例还有此前对海南天然橡胶的投资，李在与管理层见面时问了一个问题：是否在发展战略上考虑并购东南亚橡胶资源？这个问题令这家从事稀缺资源产销、正在市场化机制转型中的企业管理者感到惊讶，因为他提出了一个“这么多来谈合作的投资人从没有提到的战略性问题”。在这家企业上市后的数月内，即公告收购泰国最大的橡胶企业25%股权。

在风起云涌的投资界里，凯石的投资频率并不高，但讲求投资成功率。据李春义介绍，投资至今真正失败无法起死回生的案例只有一个。

事实上，在这个言必称“PE”的时代，要坚持投资宗旨的“少而精”，不重投资数量、不跟热点风向，并不容易。

据ChinaVenture统计数据显示，2010年中国创业投资及私募股权投资市场共披露的基金达359只，其中募资完成（含首轮募资完成）及开始募资基金数量分别为235只和124只；募资完成（含首轮募资完成）及开始募资基金规模分别为304.18亿美元及407.56亿美元。

但现实情况是，这些私募股权基金很少真正潜下心来，去长期投资一家具有前景的企业，而更多是追求短期高回报率的风险投资，被称为“赌IPO”式风险投资。

据易观国际发布的统计数据，截至2011年5月30日，创业板共有221家公司上市，其中有134家公司的股东名单中出现了股权投资机构的身影，占创业板上市公司总数的61%。企业上市后，股权投资机构急于套现，创业板股票频频破发。这样的结果，只有股权投资机构和企业家成为上市后最大的赢家，损失的却是普通投资者。

但李春义却认为投资的成功价值在于，“某一天我们上市退出后，投资的企业在二级市场上也能表现出具有长期投资价值。我们退出了，交棒给二级市场投资者还是能赚钱。”

产业资本背景为凯石的投资风格贴上了“标签”。如注重产业上的战略投资而不是争夺项目;宁可大规模注资一家优质企业而不是“撒胡椒面”……

企业上市也有可能赚不到钱

李春义把投资机构定位成一个“服务行业”，服务于LP和被投企业。在他的团队内，投资是一项“苦力活”，大量案头功课，天天出差去工厂或农村，他不允许投资是“拿着计划书做决策”。

他也不迷信排名指标。近期他曾去苏北地区考察一些企业，利润均超上千万，处于行业领先地位。他决定不投资的理由是企业家“思想还没解放”，因而企业发展可能无法适应生存环境和技术变革的变化。

在市场竞争中，风险越清楚的，竞争越激烈；而通常是看不清风险，越容易产生“黑马”。事实上，当前私募股权基金的投机性过强，增值服务含量不断降低，能否持续对实体经济产生积极的作用，已经成为各界关注的主要问题。

PE热时代的冷思考已经到来，行业洗牌亦不可避免。

作为一个本土投资机构，凯石投资项目主要立足于本土上市，但李春义一直强调，投资的未来并非决定在上市，或许很快，上市也有可能赚不到钱，还是要取决于企业长期价值。

在更名之前，凯石中欧的名片logo有一棵绿色的大树，更名后，这棵“树”被保留下来。

“我为什么舍不得这棵树，因为一棵大树你能看到的是树冠，看不到的是它的根基，只有把根扎得更深，树冠才能更茁壮美丽。我们始终保持的，是一个真正PE人的梦想。”他说。

凯石长江投资关注点

·企业产品或服务的市场前景

行业趋势向好，产业链完整，市场容量较大，目标客户清晰，竞争优势明显。

·企业家和管理团队

诚实守信和富有责任感，战略发展目标清晰，具有较强的创造力和执行力。

·公司的盈利能力

盈利模式清晰，拥有商品或服务的定价能力。

·公司的财务状况

资产负债比例适中，经营性现金流良好。

·公司的上市预期

投资后三至五年能够达到上市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