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家族文化传承还似一片“沙漠”

对于有钱人来说，每天想的可能是如何更有钱；但对于几辈子钱都花不完的超级有钱人来说，每天想的则可能是如何让子女顺利接班，安全地进行财富的传承。但如果家族传承没有了家族文化和精神价值的建构和传承，很多家族终究难以逃脱“富不过三代”的魔咒。

虽然家族财富管理在中国已经出现了“抬头”之势，但国内“创一代”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家族企业的治理和家族财富的增值保值上，对于家族文化的建立和传承还处于一片“蛮荒之地”。然而，正是因为对家族文化和精神价值的忽略，使得国内家族财富的传承可能在第二代或第三代就开始“折戟沉沙”。

文化传承被忽略

随着富豪家族在中国的崛起，越来越的人开始关注家族传承的话题。但凡国外能够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最大的共性是拥有着一套完整的家族文化和价值体系作为主导。知名的阿斯特家族﹑罗斯柴尔德家族﹑瓦伦堡家族﹑德国汉高家族﹑日本金刚家族﹑美国沃尔玛家族，他们都能够具有“让家族集中在一个目标下，让所有人携手努力的一种文化，而这种文化就是家族的文化和精神价值”。正如高傅财富CEO陈维忠所说的，这种家族的文化和精神价值是一个家族主线，直接决定着家族企业治理和财富增值保值的方向。

“一个家族的财富由人力资本、智力资本和金融资本等构成，而一个家族的共同价值观使这些资源凝聚而不至于分散。”北京大成（上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正治认为，家族成员之间只有构建了统一的价值观，才能解决家族利益的冲突和整合家族的利益。如果而没有共同的价值观及目标，“即使借力有效财富传承工具也无法阻止家族和企业最终分崩离析。”

不仅如此，“家族文化和精神价值是一个家族企业区别于其他家族的核心，也是决定能否基业长青的深层次决定要素，家族传承的核心其实是家族价值观的传承。”深圳前海赢华基金管理合伙企业（简称“赢华投资”）董事长成健认为，伟大的家族企业必须有价值信条在其中，家族企业需要选择符合家族价值准则的接班人才能治理好企业。同时，“是否能成就百年企业，关键看的是由创始人和历代领导者个人魅力、企业家精神、主流价值观和企业制度等综合而成的企业文化，而不是看家族一时的资产金额的多少。”

越来越多的家族财富管理机构已经开始嗅出了文化传承的重要性，然而它却最容易被国内的富豪家族所忽略。“国内创一代的财富积累才三十年时间，刚暴富起来后的他们把时间大多放在经营企业上，因此未意识到家族精神的培养，即便能够意识到这些，由于他们忙着经营而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上海盛隆利和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创始人陈威儒说。

不仅如此，基于中国长久以来务实的本性，“在家族传承中，往往看不见的地方（精神价值）最重要，但中国的富豪最不愿花钱和时间在看不见的地方。”这种观念导致了中国的家族缺少一根维系的纽带，一旦利益当前，争权夺利以至于家破人亡的事就容易发生。

这就导致了当下众多的中国富豪家族中，真正建构了家族文化和精神价值的家族寥寥无几。“每一个家族的创业精神﹑家族传统﹑价值观念都不一样，这需要第一代的创始人想好这个家族最核心的理念和精神价值是什么，然后几代人一直遵守下去。”高傅财富CEO陈维忠认为，当下国内家族需要建构适合家族内部的文化。

“根据我服务海外家族客户的经验，有的家族并不要求后代家族成员一定要理解家族财务的运作体系，但他们很在意后代有这种传承家族的责任，哪怕他们研究美术，也要有这样的使命感和实践。”陈威儒介绍，对于大部分家族而言，后代哪怕没有参与家族企业的经营，但他们也会有一种意识：他们必须在现有的架构下结合家族外专业的法务、财务进行家族的永续传承。

事实上，随着越来越多不同领域发家的富豪家族的涌现，虽然每个的家族都有着不同的创业故事和行事风格，但每一个家族应当注重传承家族文化与精神价值。“只有着重培养了家族成员对家族及价值观的认同感，家族才有凝聚力完成家族大业的传承。”国际金融理财师、鑫舟理财、理财88网创始人夏文庆如是说。

创一代与二代的文化断层

“资产的传承相对比较容易，毕竟有专业的团队和一定的法律架构就能够保障后代安全地传承，而家族精神文化的传承却是很难的，这个过程中教育就显得非常重要。”陈威儒介绍，但凡国际上传承久远的家族都特别重视对于后代的教育，他们除了必要的资产管理，更多的时间都花在对第二代和第三代的培养和教育中。“这种教育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送子女出国留学、接受教育条件比较好的校园教育，而是对二代和三代的家族精神、价值理念的培养，而这种培养才是最关键的。”

“不少犹太家族的教育中，自孩子出生之后起，家族成员就开始教育他们需要扮演传承家族的角色，必须把上几代人的资产完好地传承下去。”陈威儒介绍，家族教育更多的应该给第二代﹑第三代传递一种负责的价值观和家族传承的使命感。

实际上，国内的“创一代”似乎并未意识到这点。“他们更多的是把子女送到国外留学，家族文化的培养几乎为零，家族内部也没有精神价值作为维系，更缺乏永续传承的使命感。”

也正因此，正如正治所认为的，“当下有不少评论称中国缺少贵族，其实说的就是不少富豪家族缺少社会担当和责任意识，富而不贵。”而这种责任感使命感，在家族文化的传承中没有被体现出来。“目前相对务实一点的做法是，通过教育让二代三代不仅顺利地进行资产传承，同时承担起家族传承的责任。这种传承的责任不是消极地承担，而是积极地去传承的使命。”陈威儒指出，这种使命需要一代破费心力地对后代进行培养和教育。

不仅如此，精神文化的传承还需要创一代以身作则的努力。台湾富豪王永庆、香港富豪李嘉诚就是成功的显著例子。以王永庆为例，虽然他小学都还没毕业，但是却以身作则，让下一代得到了得到了很好的精神教育。他的一生做人做事都比较严谨，哪怕在过世之前都不会因为富有而让行为有任何偏差，“因此他成为家族的偶像，是大家尊敬的对象，但这并不是因为有钱，而是对自我的管理和要求，因此让下一代得到了很好的学习。”业内人士评论称，如果一代创始人能够以身作则，加上教育方法得当，后代更容易保持这种精神品质。

对于目前大陆的富豪家族而言，王永庆和李嘉诚的传承例子还只是个例。大部分一代与二代、三代在内心的交流处于“失联”状态，两代人之间的文化和观念上也处于“断层”阶段，要进行顺利传承颇有难度。如前海金融管理学院董事/常务副院长陈国定所说的，“目前国内第一代创始人几乎都是工作狂，除了基本的吃穿住行，其他时间几乎都用在工作上，他们非常敬业，这种伟大的意志几乎却没有传承给二代、三代，相反，后代几乎都在享福，经不起风浪。”

“创一代往往是白手起家而成功的，他们经历过创业的艰辛，所以对于家族企业兢兢业业，有着天然的情感与忠诚，而二代三代已经被提供了优越的生活环境，未体会过创业艰难，面对已经由父辈创立的家族企业缺乏天然的认同感。”成健介绍，无数例子证明了大多家族的二代容易产生惰性对财富进行挥霍，丧失了上一代的创业精神。

“由于二代对上一代的企业缺少天然的认同感，加之他们家庭条件优渥，现代的职业选择日渐增多，往往更愿意选择从事自己感兴趣的职业，如果对上一代经营下来的企业经营管理缺乏兴趣，也难以自愿承担传承家族企业的责任。”君德财富首席分析师、君德研究院院长袁建明表示，没有文化精神的维系，中国富豪家族从一代到二代的传承都有可能开始“走样”，家族文化的建立和传承，已经成了中国富豪家族的重中之重。

文/罗梅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