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济危机远未结束

　　近期，美债、欧债危机频发，市场都目之为世界经济“二度探底”。我认为其实根本不存在“二度探底”这种说法，因为世界经济根本就没从2008年以来的危机中恢复过来。

今年上半年世界经济有所好转，凯恩斯主义者们就在欢呼危机已过，欢呼得太早了。上半年的好转只是政策“强心针”的效果，世界经济远未恢复，不过类似雷曼兄弟破产之类的大事件倒不太可能发生了。

对于这次经济危机的起因，凯恩斯主义者的通常观点是由于金融创新过度，市场失灵。但近年来，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发现，这次危机真正的根源，并非市场失灵，而是政府失灵。其中，美联储2001~2004年所实行的低利率政策是主因。

正是由于美国基准利率长期保持低位，造成融资成本过低，进而错误地鼓励家庭、企业大量借债，进行过度投资。当大量的投资资金在实体领域找不到方向后，就自然进入房地产领域，造成了2002~2007年美国房地产市场的繁荣泡沫，并直接成为本次经济危机的导火索。

简单说，美国整个国家负债过高，超过正常承受水平，这是本次经济危机的根源，因此要解决这问题，唯一的方法就是修复资产负债表。2008年危机爆发以来，欧美政府的政策并非真正修复了资产负债表，而只是将原来私人部门的债务危机转移到了政府。我们如果做一张美国国家资产负债表，就会发现，美国的债务其实一点没有减少。危机以来，美国政府援助大型金融机构和大型企业，大量支出刺激经济，这些钱哪里来？只有以政府名义借债。

如今美国政府的债务情况已经非常不乐观。可以做个简单的数据对比：美国政府债务余额占GDP接近100%，而国际警戒线是60%；美国政府赤字占GDP超过10%，这个水平与欧债五国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水平，即使希腊也不过就11%。这也就是为什么标普要下调美国主权信用评级的原因所在。

那么，如何真正修复资产负债表？通俗点说，就是政府、企业、家庭还债，也就是去杠杆化。这是个很痛苦的过程。家庭要还债，就必须要削减消费开支，增加储蓄。但由于美国经济的70%由私人消费支撑，所以家庭削减消费开支的直接后果就是美国经济陷入衰退。企业、金融机构要还债，只有大规模裁员，尽可能削减成本，其后果就是失业率的上升。最困难的是政府还债。政府能动用的手段无非两个：削减开支，以及增加税收。但这两点都会造成社会不稳，希腊、英国就是其中的先行者。

目前看来，作为去杠杆化的民间指标之一的美国家庭储蓄率已经达到了7%，还需要在这个程度上再稳定一段时间。而企业、金融机构的裁员、削减成本还需要继续。政府削减赤字则是最为困难，目前英国、意大利已经开始整顿政府财政。可以说，美国什么时候把政府赤字、政府债务降下来，全球经济的去杠杆化过程才算完成，世界经济才会真正复苏。去杠杆化没完成前，一切其他的手段都只是打兴奋剂，只有短期效果。

至于有声音说美联储可以印美钞来取代降低赤字，这个并不现实。因为过度印钞会导致新一轮通胀，而且如果美国国会封住债务上限，美联储即使印再多的美钞，钱也到不了奥巴马手里，美国政府照样没钱。

(本文根据许小年在2011上海书展主题演讲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许小年 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教授)